“医生怎么说？”
“运气不错，没伤到骨头，一段时间之后就能长好，只不过可能会留疤。”
“谢谢你。”洛雪从医院长椅上站了起来，向程石鞠了一个躬，“要不是你的话，我已经毁容了。”
“不用这么客气，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而且110是你打的吧，幸亏你想的周到，不然咱们俩都完了。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打的？”
“其实就是在跑过去的时候，因为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有问题。”洛雪向后撩了一下头发，她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发型。因为发带被用来包扎的缘故，此时的洛雪一头秀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比起平日里的她少了几分可爱，多了一些成熟。
虽然早就知道洛雪是公认的校花，但程石一直没有什么与她近距离接触的契机。而此时此刻那个像雪一般美丽，亦像雪一般冰冷的她就这样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靠近之后程石才发现，即使是在一个熟人都没有的医院，洛雪也时刻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如果考试有礼仪这一项，程石相信洛雪绝对是全校第一。
也许是程石看着洛雪发呆的时间太久了，洛雪感到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一下。程石这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尴尬的转移起了话题。
“那个手帕已经脏了，我回去给洗干净之后再拿给你吧？”
洛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介意。
“这种手帕还有很多，回家再换一条就是了。”
“哦，明白了。我再打个破伤风针就可以走了，你要不先回去吧，不用一直在这里等。”
“要等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
“那我在这里陪你打完针再走。”
程石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洛雪也会有愿意等别人的时候。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夏日午后的微风吹过医院走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硬邦邦的医院长椅，构成了两人初次相识的回忆。程石知道了她是高一二班的学生，知道了她喜欢喝拿铁而不是摩卡，也知道了她对徐志摩的诗情有独钟。而洛雪知道了他喜欢在冬天的下午晒太阳，知道了他在老家的时候被狗咬过，也知道了他练得一手好字。
一个小时眨眼间就过去了，打完针的程石和洛雪走出了医院。洛雪在医院大门口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程石。
“我需要赔你多少钱？”
程石深深的看向洛雪，她的眼神清澈无比，表情没有半点不自然。于是他笑了笑，把头转了回去。
“要赔的话，把看病的钱赔了就行。”
“那怎么行，你救了我，怎么能只赔医药费？”
“因为你只赔的起医药费。”程石向洛雪摆了摆自己缠绕着绷带的左手。
“等它愈合了，会有一道疤，那道疤不仅仅意味着一个伤口长好了而已。它意味着曾经有那么一天，当我需要鼓起勇气践行自己的信念时我没有退缩。洛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可以计量的。”
“不是吗？”
“不是。”
“我不太明白。”
“那就想想吧。”
程石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家之后才回自己家。程石的父母还没有下班，于是他自己回到了房间，听着歌看书，跟着节拍哼了起来。左手的伤口依然有疼痛感传来，可是这丝毫不影响程石的好心情。
洛雪回到了自己屋里，她轻轻锁上了门，靠在了门后。
为什么他不肯接受我的赔偿？为什么我会觉得只赔偿医药费不够？我赔不起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想让我理解什么？他的信念是什么。。。
她发现从昨天遇到他开始，她不懂的事就越来越多。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纯粹的人。她已经习惯了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带着微笑的面具，在觥筹交错中交换着利益。所有恭维她的人不过是借机奉承她有钱的父亲或看上了她的脸蛋想占点便宜。她很确信一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只会一哄而散，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自己。也正因此，她没法理解程石的行动，为什么他会为了才认识一天的自己受伤？他看上了我什么吗？可是为什么他能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身为一个混混的罗海龙？
洛雪叹了口气，抛下了繁杂的思绪。她从书包里拿出了已经染上血的手帕和发带，向洗手间走了过去。
洛雪拿着手帕和发带的手悬在了垃圾桶上空，她迟疑了一下，也许。。。它们还没有脏到需要扔掉？洛雪改主意了，她打开了水龙头，试图洗干净它们。在这之前她的衣服都是保姆去洗，她从没亲自洗过衣服。洛雪笨拙的搓洗着，一下又一下，原本渗入手帕的血液染红了洗手池里的水，她搓了很久，才勉强洗干净。
她按开了洗手池的排水口，池里的污水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漩涡。洛雪呆呆的看着漩涡下降，直到洗手池里的水流光了，她还在出神的看着。
原来他为我流了那么多血。
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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